2015年12月4日 星期五

天主的慈悲 人類的希望

天主的慈悲 人類的希望

聖言啟航
丙年將臨期第二主日

梁展熙

   試想像一下,你為人父母,但親生子女卻被人強行擄走,你心中有何感受?在讀經一,巴路克就是藉把子民被巴比倫所俘的耶路撒冷描成了子女被強搶的母親。痛失子女的母親,當然不可能仍每天穿錦衣華服。痛失子女的母親,當然也很難抱有希望的過日子。

   然而,巴路克在讀經一中要為這位母親提供的,正正就是子女死而復生,失而復得的希望。天地無情的高山被夷平了,人生絕望的深谷被填平了。這並不是說,天主要把人所受過的痛苦忘記得一乾二淨,祂也不是要令發生了的事從歷史中刪除(to make what is done undone)。天主的恩賜,在於令一直陷入悲傷的母親重拾喜樂,從頹垣敗瓦中重建她的人生。而天主把耶路撒冷的子女──她人生的希望──帶回來的方法,除了祂的光輝之外,更是祂的慈悲和公義。

   天主的慈悲,就是祂母性關愛之情的化身,祂與悲傷者一同悲傷,並富憐憫之情地為所有受苦者帶來救助。至於天主的公義,其實就是設法讓一切關係重回正軌(粵俚=搞返掂),包括與天主的、與別人的、與自己的,以及與整個自然界的關係。有了這兩者,內心的療愈、人生的重建、一個新的開始,也有機會隨之而至。

   若翰洗者的宣講,其實內容也相近。當然,我不否認,他所宣講的「悔改的洗禮」(路3:3),包括倫理道德上的改變。但這絕對不是他訊息之全部。畢竟,做錯事而傷害到人,是一個人就可做到的事;但要得到原諒,就不是靠他自己可以得到的。而若翰洗者宣講的細節,在中譯本中是不易看出的。

   的確,若翰洗者的宣講一開始是這樣的:「你們當預備上主的道路,修直衪的途徑!」(路3:4)。這兩句中的動詞是命令式複數主動語態,即是要聽的人主動去做。但若翰接下來的說話是這樣的:「一切深谷要【被】填滿,一切山岳丘陵要【被】剷平,彎曲的要【被】修直, 崎嶇的要【被】開成坦途!」(3:5;【被】為筆者所補上)。一般來說,漢語和西方語言不同,由於動詞無法進行詞法上的變化(morphological inflection),動作是主動還是被動,一般靠對話者從句型或被動標記自行理解【1】。換言之,把外文翻譯成中文時,不把被動句中的「被」字譯出來,是符合漢語傳統的。奈何,達到翻譯原則中的「雅」的代價,就是讓句中的神學細節溜走於無形。

   無論在新約希臘語,還是舊約希伯來語中,如果被動句中並沒有指明該動作的主事者(the agent of the action),慣例即視該主事者為天主。此是為神聖被動語態(the divine passive)。換言之,若翰一方面呼籲來聽他宣講的人要「預備上主的道路,修直衪的途徑」,另一方面又同時指出,真正能夠填平深谷、剷平山陵、修直彎路、平坦崎途的,而且將會付諸實行,是天主。這就是若翰在他宣講的結束時說:「凡有血肉的,都要看見天主的救援」(3:5)。

   此外,若翰洗者所宣講的「悔改的洗禮」中的「悔改」(repentance),其實也表達不了原文的全義。「μετάνοια」(metanoia)來自動詞「μετανοέω」(metanoeō)。這動詞由兩部分組成:「μετά」(metaafter)+「νοέω」(noeoto think, to understand),即「在之後」+「思考、理解」。換言之,「μετάνοια」本義是指「思想上的改變」(a change of mind)。事實上,把「μετάνοια」翻譯成「repentance」(悔改),除了有語義上的問題外,更重要的是其附帶的道德判斷:「思想上的改變」不一定帶有內疚的感覺,但「悔改」的大前題,就是先要有內疚感。因此,第二、三世紀教父戴都良(Tertullian)便曾就古拉丁譯本把「μετάνοια」強行譯為「paenitentiam agite」(lit. do penance;行懺悔)提出抗議:「『μετάνοια』並不是罪過的宣認,而是思想上的改變」(Against Marcion, 2.24.8)。

   那麼,就讓我們主動地回應洗者若翰的呼籲,讓自己的心態,從這個將臨期開始,有所改變:從悲觀轉為樂觀、從絕變轉為希望、從黑暗轉到光明
此外,更讓我們在這慈悲禧年中,更積極地讓自己的心態變得更富慈悲,讓我們每個人都盡力成為世間的「慈悲綠洲」(《慈悲面容》,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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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詳見如:張麗麗,〈漢語使役句表被動的語義發展〉,《語言暨語言學》七(二零零六):139-174;鄧思穎,〈漢語被動句句法分析的重新思考〉,《當代語言學》十(二零零八):308-319;劉承惠,〈先秦漢語的受事主語句和被動句〉,《語言暨語言學》七(二零零六):825-86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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