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5年11月20日 星期五

愛、寬恕、服務、與真理的基督國度

聖言啟航

梁展熙
乙年常年期第卅四主日

愛、寬恕、服務、與真理的基督國度

            時至今日,君王這東西在當代社會中已然罕見。即使仍有君主的國家,他們大都也不過扮演國家主權的象徵,實權早已不在他們手裏。可以說,封建時代的君王觀念,早已為現代人所唾棄。這反對君主,建立共和的潮流,是自1789年法國大革命開始的。

            事實上,法國大革命的影響,遠超法國本土。王權,在中世紀的歐洲裏,是封建制度(feudal system)的基石之一。而這制度的最上層的,就是教皇【1】。換言之,國族主義(nationalism)在歐洲興起,羅馬主教受到一定衝擊。說到底,意大利之所以會統一【這也就是教宗國在1870年的覆亡】,就是因意大利半島國族主義興起之故。

            就在這歷史背景下,教宗庇護十一世於1925年──即所謂的羅馬問題仍未解決,教皇仍為梵蒂岡囚徒之時──確立了這基督君王節。【順帶一提,教會行事傳統當然不是永恆不變的,而且因時制宜的情況常有發生,此正為一例。】

        也許是因為上述歷史原因,在禮儀中我們唯一會慶祝耶穌頭銜,就是君王。在禮儀曆中,沒有耶穌先知節,沒有耶穌司祭節,沒有耶穌僕人節,也沒有耶穌牧者節。

            當然,除了上述的歷史背景外,在二十世紀初的歐洲,國族主義發展到一個不可收拾的地步,包括於德國的納粹主義。同時,光譜的另一端,共產主義、無神主義,以及隨之而來的極權政府也應運而生。這類國家的政府都要求在人民面前要有至高無上的權威,以國家或某種意識型態來取代神的位置。

            因此,基督君王節也許亦有其時代意義,就是要提醒所有跟隨耶穌的人:你的國家對你並不擁有絕對的主權。沒有任何的意識型態對你有絕對的主權。只有神有此能耐。而耶穌就是神,耶穌就對我們有絕對的主權。

            問題是,耶穌對我們行使的,是個怎樣的主權呢?要藉禮儀的讀經來回答這個問題並不容易,因為它們都成於一千九百多年以前,當時對政治制度的觀念與今天的大相逕庭,但我仍願意一試。

            在古時,朝代或帝國的更替,固然容易釀成生靈塗炭。時至今日,政黨輪替(或黨內的世代交替)也勞民傷財,甚至帶來社會不穩。達尼爾先知所描述的天主國度,則免去這些憂患,因為那位「像人的人物」(慣譯作「人子;見今週出版的《信訊》古經今讀)「的王權是永遠的王權,永存不替;他的國度永不滅亡」(達7:14)。

   當然,這並不足夠。秦始皇當初也設想自己的王朝可永垂不朽。但如果他的國祚真如此長久的話,在暴政之下受苦的民眾就苦不堪言了。因此,今天兩篇相信(都)來自若望傳統的讀經,會給予我們更大的啟示。

   先看《默示錄》。這裏點出耶穌王者身份的重點:愛。「他愛了我們,並以自己的血,解救我們脫離我們的罪過,使我們成為國度,成為司祭,以事奉他的天主和父」(1:5-6)。耶穌並非一個為求滿足自己享樂或成功感的君王。在他的國度裏,沒有好大喜功,沒有窮兵黷武,沒有苛捐雜稅。相反,他為自己的人民交出自己,傾灑自己的血,以他們為中心來建立國度。

            最後,在《若望福音》中,耶穌說得更清楚:「我的國不屬於這世界」(18:36)。這不單說明了他國度是屬靈的。更重要的是,那國度的運作,與此世政治中的權力鬥爭、利益輸送等等完全無關。那是個愛充滿世界(3:16);是個不先向罪人扔石的國度(8:1-11);是個彼此洗腳的國度(13:1-20);是個彼此相愛的國度(15:12-17);尤其是個再沒有主僕之分,而同是朋友的國度(15:15)。當然,必不可少的是,這是個為真理作證的國度(18:37)。

            世上一切都有其歷史背景,這慶節也不例外。但如果我們以讀經的願意向前看,就會發現禮儀同樣開啟出一條通向未來的路。因為,天主的國度並不會像在《達》中般自天掉下來,反而像在《若》中的一樣。耶穌向世世代代追隨他的人發出邀請,去彼此相愛,彼此寬恕,彼此服務,並共同為真理作證。這樣,我們才表達出我們接受了他作人類的君王。

原載於澳門號角報2015年11月2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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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此處稱羅馬主教為教皇,是因為在中世紀時期,教宗是名副其實的皇帝,他擁有疆土,可號召人們參軍,有生殺大權。事實上,在額我略改革時期,教宗額我略甚至宣稱羅馬主教有立廢各國君主的權力。即使時至今日,教宗仍是梵蒂岡國的國君,集行政、立法、司法三權於一身。當然,唯一與一般國皇的分別是,理論上教皇之位無法世襲。


有關教皇與歐洲封建制度,見Roland Boer, In the Vale of Tears: On Marxism and Theology, V (Leiden: Brill, 2014), 126-1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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