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展熙
乙年復活守夜及主日
驚喜交集 亞肋路亞
刊於:澳門《號角報》2018年3月29日
The Women at the Sepulchre (The Angel at the Tomb of Christ) by Benjamin West, 1805 [Brooklyn Museum] |
「她們一出來,就從墳墓那裏逃跑了,因為戰慄和恐懼攫住了她們,她們什麼也沒有給人說,因為她們害怕」(谷16:8)。細看之下,今年復活守夜晚上福音選讀的結尾,令人疑惑。最直接的問題是:假若首批到達耶穌墓穴,親眼目睹、親耳聽見使者復活宣報的婦女們,因為恐懼而『什麼也沒有給人說』,那麼,耶穌復活的訊息是從何以來呢?當然,從現實看來,這並不是一切的結束。其他的數部福音,以及《谷》接續的補遺,也處理了這問題。不過,這一節中的『戰慄和恐懼』,仍然值得深究。
如果大家還記得,在《谷》耶穌敘述的後半部分(第十五章)中,再沒有提及任何在耶穌身旁(甚至附近),伴祂走這段最後也充滿痛苦的路。唯一的例外,就是在耶穌斷氣後,旁述提到:「還有些婦女從遠處觀望,其中有瑪利亞瑪達肋納,次雅各伯和若瑟的母親瑪利亞及撒羅默」(40節)。當阿黎瑪特雅人若瑟取得耶穌遺體因節期關係而不得不草草安葬時,她們也「留心觀看安放耶穌的地方」(47節)。守夜(復活主日)的福音選讀一開始時,甚至提到,她們在第三天,趕在日落與入黑之間(「安息日一過」),匆忙地買好香料,準備翌日天剛亮的時候,就趕往耶穌墓穴為祂的遺體好好傅油。照道理,如此關愛耶穌的婦女們,從加里肋亞時候就跟隨祂的婦女們(見15:41),在聽到上主使者所宣報的基督復活喜訊時,興高采烈都來不及了,卻又怎會充滿「戰慄和恐懼」的呢?
二千年來,當「耶穌復活」的消息年復一年,日復一日都被宣之於口之後,基督徒會漸漸習以為常。因此,我們也許會對她們這份驚恐大惑不解。然而,回頭來看,如果連宗徒們都在理解「耶穌必須從死者中復活的那段聖經」的問題上躊躇,又何況這群婦人呢?她們按一般的理解,到墓穴裏找遺體。遺體找不著,眼前忽視出現一個素未謀面的人,對她們說著不可理喻(難以言喻)的事。她們驚恐、逃跑、沉默,似乎也是人之常情。
當然,對她們來說,基督的復活之所以不能理解,是因為她們仍然停留在人世的視野:『來到墓穴,找到的就自然是遺體』。她們無法跳脫人生的經驗,無法從耶穌的言行中萃取出天主的眼光。這一點,在《若》的基督復活敘述中也清楚展現出來。
《若》中也提到瑪利亞瑪達肋納先到墓穴,但她其實有向伯多祿和若望作簡短匯報(沒有提及上主使者)。兩宗徒趕往墓穴。一方面,旁述暗示若望看見了然後相信了;另一方面,旁述又馬上補充道:「這是因為他們還不明白,耶穌必須從死者中復活的那段聖經」。再加上他們馬上回家(10節),門窗緊閉(19節),他們的驚恐,躍然紙上。
《若》明白指出,婦女們和宗徒們的驚恐,沿自「不明白聖經(指舊約)」。後來,自宗徒時代起,教會一直透過舊約傳統來思索基督死而復活的意義。成果之一,就是復活守夜中燭光禮最後部分,執事(共祭神父;或教友)所誦唱的〈復活宣報詞〉(Præconium paschale;通稱:Exsultet)。基督的逾越為舊約的逾越節映照出新一層的意義。基督,作為真正的逾越羔羊。祂的血就像《出》中塗在門楣上的羊血一樣,保護天主子民免受死亡的攻擊。在「這一夜」,正如上主解放了埃及的奴役,也解放了罪惡的奴役。在「這『充滿祝福』的一夜」,亞當的罪過被一筆勾銷,天人之間和好如初。換言之,基督信仰以基督的死而復活為基點,回顧從創世以來的救恩史部分,終於能夠認出天主箇中的救恩計劃。禮儀藉七篇舊約讀經(可簡約至四篇),希望信友思索到這一點。
然而,基督的復活所蘊含的,並不只是歷史意義。除了作為基督徒回望救恩史的制高點外,基督的復活也成為基督徒以後生活的基礎。復活守夜和主日彌撒中所選的保祿書信節段,都以這一點為中心。在這一夜,基督已透過對人類的無私大愛,克勝罪惡。所有追隨基督的人應該做的,就是竭力活於恩寵之下(羅六);棄絕奸詐和邪惡,實踐純潔和真誠(格前五);從天上的視野來看世界,而不是依從此世的習俗和取向(哥三)。
不過,也許也值得我們嘗試的,是回想基督死而復活事件的驚與喜。讓我們在全心投入復活守夜及主日彌撒禮儀中,感受這上主選定來揭示祂右手大能的日子,並嘗試投入分享婦女們以及宗徒們的經驗,與他們一起趕往空墳之中,與他們一起感受這空前絕後的一幕所帶來震撼。然後,在內化了這份經驗後,以言語,更要以行動向世界宣佈,願意基督那一份為了他人(所有人)而完全放開自己,已勝過了人因為自私和自大之惡而愆生的後果—死亡。『主已復活了,亞肋路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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