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年3月29日 星期四

【聖言啟航】驚喜交集 亞肋路亞

聖言啟航
梁展熙
乙年復活守夜及主日

驚喜交集  亞肋路亞



刊於:澳門《號角報》2018年3月29日
The Women at the Sepulchre (The Angel at the Tomb of Christ)
by Benjamin West, 1805 [Brooklyn Museum]

「她們一出來,就從墳墓那裏逃跑了,因為戰慄和恐懼攫住了她們,她們什麼也沒有給人說,因為她們害怕」(谷16:8)。細看之下,今年復活守夜晚上福音選讀的結尾,令人疑惑。最直接的問題是:假若首批到達耶穌墓穴,親眼目睹、親耳聽見使者復活宣報的婦女們,因為恐懼而『什麼也沒有給人說』,那麼,耶穌復活的訊息是從何以來呢?當然,從現實看來,這並不是一切的結束。其他的數部福音,以及《谷》接續的補遺,也處理了這問題。不過,這一節中的『戰慄和恐懼』,仍然值得深究。

如果大家還記得,在《谷》耶穌敘述的後半部分(第十五章)中,再沒有提及任何在耶穌身旁(甚至附近),伴祂走這段最後也充滿痛苦的路。唯一的例外,就是在耶穌斷氣後,旁述提到:「還有些婦女從遠處觀望,其中有瑪利亞瑪達肋納,次雅各伯和若瑟的母親瑪利亞及撒羅默」(40節)。當阿黎瑪特雅人若瑟取得耶穌遺體因節期關係而不得不草草安葬時,她們也「留心觀看安放耶穌的地方」(47節)。守夜(復活主日)的福音選讀一開始時,甚至提到,她們在第三天,趕在日落與入黑之間(「安息日一過」),匆忙地買好香料,準備翌日天剛亮的時候,就趕往耶穌墓穴為祂的遺體好好傅油。照道理,如此關愛耶穌的婦女們,從加里肋亞時候就跟隨祂的婦女們(見15:41),在聽到上主使者所宣報的基督復活喜訊時,興高采烈都來不及了,卻又怎會充滿「戰慄和恐懼」的呢?

二千年來,當「耶穌復活」的消息年復一年,日復一日都被宣之於口之後,基督徒會漸漸習以為常。因此,我們也許會對她們這份驚恐大惑不解。然而,回頭來看,如果連宗徒們都在理解「耶穌必須從死者中復活的那段聖經」的問題上躊躇,又何況這群婦人呢?她們按一般的理解,到墓穴裏找遺體。遺體找不著,眼前忽視出現一個素未謀面的人,對她們說著不可理喻(難以言喻)的事。她們驚恐、逃跑、沉默,似乎也是人之常情。

當然,對她們來說,基督的復活之所以不能理解,是因為她們仍然停留在人世的視野:『來到墓穴,找到的就自然是遺體』。她們無法跳脫人生的經驗,無法從耶穌的言行中萃取出天主的眼光。這一點,在《若》的基督復活敘述中也清楚展現出來。

《若》中也提到瑪利亞瑪達肋納先到墓穴,但她其實有向伯多祿和若望作簡短匯報(沒有提及上主使者)。兩宗徒趕往墓穴。一方面,旁述暗示若望看見了然後相信了;另一方面,旁述又馬上補充道:「這是因為他們還不明白,耶穌必須從死者中復活的那段聖經」。再加上他們馬上回家(10節),門窗緊閉(19節),他們的驚恐,躍然紙上。

《若》明白指出,婦女們和宗徒們的驚恐,沿自「不明白聖經(指舊約)」。後來,自宗徒時代起,教會一直透過舊約傳統來思索基督死而復活的意義。成果之一,就是復活守夜中燭光禮最後部分,執事(共祭神父;或教友)所誦唱的〈復活宣報詞〉(Præconium paschale;通稱:Exsultet)。基督的逾越為舊約的逾越節映照出新一層的意義。基督,作為真正的逾越羔羊。祂的血就像《出》中塗在門楣上的羊血一樣,保護天主子民免受死亡的攻擊。在「這一夜」,正如上主解放了埃及的奴役,也解放了罪惡的奴役。在「這『充滿祝福』的一夜」,亞當的罪過被一筆勾銷,天人之間和好如初。換言之,基督信仰以基督的死而復活為基點,回顧從創世以來的救恩史部分,終於能夠認出天主箇中的救恩計劃。禮儀藉七篇舊約讀經(可簡約至四篇),希望信友思索到這一點。

然而,基督的復活所蘊含的,並不只是歷史意義。除了作為基督徒回望救恩史的制高點外,基督的復活也成為基督徒以後生活的基礎。復活守夜和主日彌撒中所選的保祿書信節段,都以這一點為中心。在這一夜,基督已透過對人類的無私大愛,克勝罪惡。所有追隨基督的人應該做的,就是竭力活於恩寵之下(羅六);棄絕奸詐和邪惡,實踐純潔和真誠(格前五);從天上的視野來看世界,而不是依從此世的習俗和取向(哥三)。

不過,也許也值得我們嘗試的,是回想基督死而復活事件的驚與喜。讓我們在全心投入復活守夜及主日彌撒禮儀中,感受這上主選定來揭示祂右手大能的日子,並嘗試投入分享婦女們以及宗徒們的經驗,與他們一起趕往空墳之中,與他們一起感受這空前絕後的一幕所帶來震撼。然後,在內化了這份經驗後,以言語,更要以行動向世界宣佈,願意基督那一份為了他人(所有人)而完全放開自己,已勝過了人因為自私和自大之惡而愆生的後果—死亡。『主已復活了,亞肋路亞!』

2018年3月23日 星期五

【聖地朝聖筆記2018】第三天下午 -- 熙雍山:晚餐廳、達味墓、聖母安眠堂、雞鳴堂

【聖地朝聖筆記2018】
梁展熙

第三天下午

熙雍山:晚餐廳、達味墓、聖母安眠堂、雞鳴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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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天下午的四個朝聖點,都在熙雍山(Mount Zion;見下圖)範圍內。「熙雍」的名稱,本身就相當複雜,因為它所指的地理區域,隨著時代的轉變而有所移動。

下圖中的黑線所框著的,是今天所說的耶路撒冷舊城區(Old city of Jerusalem)。之前已提過,從耶路撒冷超過三千年的歷史來看,這框框其實並不算舊。雖然舊城區的某些區域(尤其聖殿山)在舊約時代已有人使用,但舊城區的城牆是在十六世紀中期才建成。事實上,耶路撒冷最早有人居住的地方,是座落在舊城區城牆外,稱為「達味城」(City of David)的地方。


據《撒慕爾紀下卷》:「達味佔領了熙雍山堡,即達味城」(5:7)。換言之,「熙雍」,是「達味城」是本名,指的是「東山」(Eastern Hill)從所謂的「聖殿山」(實質不過的東山的山頂高地)向南地勢逐漸下降的山脊地區的本名。從來,隨著日子過去,首都的居民數目倍增,首都的範圍便逐步向西南面的山區(Southwestern Hill)擴展。

及至第四世紀,當基督信仰成為羅馬帝國的合法宗教之一後,朝聖者蜂擁而至。當時的朝聖者日記,開始把西南面的山區改稱為熙雍山。在他們的日記中,也引用了米該工先知的話:「熙雍必被耕耘有如一塊地.耶路撒冷必成為一堆廢墟,聖殿山必成為叢林中的一個丘陵」(3:12)。他們大概是以為聖殿山指的整座東面山區,因此稱西南面的山區為「熙雍」。而這稱呼,沿用至今。

晚餐廳及達味墓


其實,這兩個朝聖點位於同一座建築物裏(事實上,聖母安眠堂也不過一街之隔)。由於達味墓在地下而晚餐廳在樓上,故先談達味墓。

達味墓入口門楣上的標誌

達味王死後,安葬的地點當然是達味城,即熙雍山。當然,如上所述,達味時代「熙雍山」所指的,是東山,而不是現在的西南山。因此,這裏不大可能是歷史上達味王的墳墓。那麼,達味墓在此的說法,是從而何來的呢?

原來,這裏是拜占庭時代,基督信仰紀念耶路撒冷教會奠基人(首任耶路撒冷主教)雅各伯的地方。當時所建造的「在熙雍山上的眾宗徒堂」(簡稱:熙雍堂),地點就在此附近。未幾,紀念耶路撒冷城奠基人(=達味)的傳統也在這裏興起。久而久之,再加上當時這裏早已『奪去』了熙雍的地名,故達味被葬於此這說法也不脛而走。

及至1335年,方濟會聖地監護行動開始運作後,就在這裏建了一座修院。不幸,在十五世紀,在伊斯蘭教徒中流傳,這裏有哈里發的陵墓,並有大量寶物陪葬。因此,方濟會被逐出這地點。及至1948年,這地點落入猶太教的管轄下。

1947年11月29日,聯合國大會通過第181號決議,決定在巴勒斯坦地區實行分治,建立兩個分別屬於猶太人和阿拉伯人的國家。阿拉伯盟國並不承認這號決議。1948年5月13日,即英國託管巴勒斯坦地區結束的前一天,以色列宣佈復國。翌日,埃及、伊拉克、約旦、敘利亞、以及黎巴嫩對以色列進行「驅逐」的軍事行動,是為第一次中東戰爭。自此,聖殿山落入約旦控制,猶太人被禁止到哭牆祈禱。因此,他們只能在仍屬他們控制的熙雍山的達味墓哭耶京。及後,分別在五十和六十年代,又再進行過兩次中東戰爭。及至1967年5月,六日戰爭結束後,以色列取得聖殿山控制權(直到今天),始能再在哭牆祈禱。

現時,達味墓仍是猶太信仰傳統中相當神聖的祈禱場所。因此,內部分男女區域。達味石棺前的祈禱位置也分男右女左,中間有木板分隔:

男士祈禱區

女士祈禱區

無酵節的第一天,即宰殺逾越節羔羊的那一天,門徒對耶穌說:「你願我們往那裏去,給你預備吃逾越節晚餐?」耶穌就打發兩個門徒,對他們說:「你們往城裏去,必有一個拿著水罐的人迎面而來,你們就跟著他去;他無論進入那裏,你們就對那家主說:師傅問:我同我的門徒吃逾越節晚餐的客廳在那裏?他必指給你們一間舖設好了的寬大樓廳,你們就在那裏為我們預備罷!」 門徒去了,來到城裏,所遇見的,正如耶穌給他們所說的;他們就預備了逾越節晚餐。(谷14:12-16)

在達味墓上層的,是晚餐廳。這裏早在第四世紀就有建造聖堂,紀念耶穌與門徒們共進最後晚餐。現時的聖堂,在1335年由方濟會士主持重建而成。可見現時晚餐廳內的拱頂,屬南歐歌德式。


按現時說法,這裏與新約中兩件大事有關。其一是耶穌最後晚餐的地點。谷14:15稱之為「ἀνάγαιον μέγα」(=anagaion mega),本義是「樓上的大廳」(a big upper room)【思高譯作:寬大樓廳】,教會傳統珍重的拉丁譯本翻譯為「cēnāculum」(=晚餐廳 / dining room)。其二是聖神降臨時的地方。路1:13稱之為「ὑπερῷον」(=hyperōion)【思高譯作:樓房】,教會拉丁譯本同樣譯作:「cēnāculum」(=晚餐廳 / dining room)。



與下層的達味墓一樣,晚餐廳曾屬伊斯蘭管轄,一度被當作清真寺使用,因此牆上被加上指示麥加位置的壁龕(mihrab):


情況與達味墓相似的是,由於確認這地點的時代是基督信仰已取得合法地位的第四世紀,與耶穌時代相距三百年,學界無法確定這裏就是最後晚餐的地點。然而,朝聖之旅,終歸不是考古發掘。對朝聖者來說,來到這地點時,大概更能感受,耶穌在說:「你們拿去吃罷!這是我的身體。」以及「這是我的血,新約的血,為大眾流出來的。」時的一幕。

聖母安眠堂(及隱修院)


童貞聖母今天蒙召升天,是你教會要達到之圓滿境界的開始和典型,也是你的子民在人生旅途中,確切希望和安慰的憑證;你不願意她的屍骨在墳墓中腐朽,因為你的聖子 ── 一切生命的創造者,曾由她取得肉軀而誕生。(聖母升天瞻禮專有頌謝詞)

聖母安眠堂及隱修院全景

一個世紀前,這座聖堂的祝聖之日,基督徒實現了盡量接近相傳最後晚餐的地點和聖母長眠的地方。在基督信仰傳統中,我們習慣把聖母從此世跨到彼岸的一剎稱為「安眠」(來自拉丁:dormitio)。這一幕並沒有記錄在新約中,但後來各地傳統都有說法,指聖母在基督死而復活後住在熙雍山上的一所房子裏,後來也在裏面長眠。

興建這座按聖城歷史來看算是相當現代的教堂,背後也隱藏著一些政治計算。在十九世紀,列強對聖地興趣重燃。法國和沙俄要不興建新教堂,要不出資修復舊教堂。同時,德意志也漸趨活躍。

在1898年10月31日,德意志皇帝威廉二世出席了一座離聖墓大殿不遠的信義宗教堂 -- 贖世主堂 -- 的祝聖儀式。同日,鄂圖曼統治者同意把耶路撒冷的另外一些土地售予德意志。在橄欖山上的一塊地,留予信義宗使用;另外,在熙雍山上的,由天主教會取得,並在其上建造了聖母安眠大殿。德意志曾嘗試把晚餐廳也買下來,但由於晚餐廳自十六世紀起就被穆斯林沒收,因而買賣無法成事。後來,在發掘中發現,德意志買下來的在熙雍山上的這塊地下,埋有古時不少聖堂的遺跡。

同年,德意志聖地協會獲委任處理在這地點興建一座新隱修院(monastery)及大殿的事宜。翌年,建築師 Heinrich Renard 抵達聖地。雖然考古發掘已發現不少古老教堂遺跡(包括上述的熙雍堂),但建築師堅持要建造一座全新的聖堂。於1900年奠基,聖堂決定交由德意志的本篤會打理。1906年3月21日,本篤會隱修士到達熙雍山,監督建築工程。

1910年4月,聖堂舉行祝聖禮,喜慶非常。可惜,未幾,先後兩次世界大戰爆發。在此打理聖堂和修院的德國修士被懷疑為德國進行情報工作,在兩次大戰期間都被捕囚禁。在兩次大戰之間,於1926年,隱修院獲升格為 Abbey(隱修院範圍剔出教區之外,不屬教區權限;院長權限和地位接近教區主教)。

在1948年,以色列復國及第一次中東戰爭期間,聖堂及修院損毀嚴重。不久,修院團體擔心,一個直屬德國的修會團體會令曾深受納粹傷害的國家難以接受。因此,在上世紀五十年代初,聖母安眠隱修院中斷其與德國修會會省的從屬關係,改為直屬羅馬會省。時至今日,隱修院的使命之一,是為來自德國的學生舉辧神學研討會,以深入處理和反思這段沉痛的歷史。

聖母安眠堂外觀

聖堂主體部分由圓錐體拱頂覆蓋,四角有尖塔。祭台位於延伸出來的耳堂中,耳堂指向晚餐廳方向。



地板的主馬賽克,由這座隱修院的隱修士 Mauritius Gisler 神父所設計。馬賽克中心由三個圓形組成(見上圖),各圓內寫有希臘文「AΓΙΟC」(=HAGIOS),「聖」(holy)的意思。無需多講,大家都知道這是指「天主聖三」。往外的六邊形上,寫有:「UNA ET SANCTA DEITAS + SANCTA ET UNA UNITAS + VERA ET UNA TRINITAS」(一聖天主 + 聖而唯一 + 真一而三)。天主神聖之光如太陽般向外擴散:


天主真理之光經過四大先知和十二小先知、四聖史和十二宗徒向外傳遞,貫穿世界的時間空間。一年十二個月份的名稱代表所有時間,十二星座的圖案代表整個宇宙穹蒼。最外圍的文字,取自《箴言》:「大地還沒有形成以前,遠自太古,從無始我已被立; 深淵還沒有存在,水泉還沒有湧出以前,我已受生; 山嶽還沒有奠定,丘陵還沒有存在以前,我已受生。」(8:23-25)

祭台耳堂半圓拱頂的馬賽克則是由來自德國瑪利亞拉赫本篤隱修院(Abbey of Maria Laach)的隱修士及畫家 Radbod Commandeur 所設計。主畫的主題是手抱孩提耶穌的瑪利亞。兩旁有希臘語簡稱:ΜΡ ΘΥ(全稱:Μήτηρ (του) Θεοῦ) ,即「天主之母」的意思。小耶穌手上拿著一本打開了的書,頁面上的希臘語經文是:「我是世界的光」(若8:12)。


主畫面下面是四對舊約先知,當中包括:依撒意亞、耶肋米亞和達尼爾等。他們都曾宣講默西亞的到來,當中以依氏為甚。他的一句話以拉丁語刻在先知們的上方:「因此,吾主要親自給你們一個徵兆:看,有位貞女要懷孕生子,給他起名叫厄瑪奴耳」(依7:14)。

傳統上說聖母安眠的地方,在聖堂的地下小堂。由一系列圓柱包圍的圓形範圍內,安放著聖母安眠像。這像也是由Radbod Commandeur 修士所設計。順帶一提,這聖母像的外衣,原本有金泊和鍍銀等的設計,但在第一次中東戰爭被暴民佔領後,金銀裝飾都一去不返了:

圖片來源

聖母安眠的這個室內小圓亭內的頂部,也有天花馬賽克:

圖片來源

正中的是基督。祂張開雙手,準備迎接聖母身靈升天。另外,在祂外圍有六位來自舊約的女性人物圍繞,包括:

厄娃,她的事大家大概都耳熟能詳了吧:


米黎盎(Miriam)。大家可能對她不大熟悉。在《出谷紀》中,當以色列民正在橫過紅海,梅瑟在帶領以民高唱勝利之歌時:
此時亞郎的姐妹女先知米黎盎手中拿著鼓,眾婦女也都跟著她,拿著鼓舞蹈。 米黎盎應和他們說:「你們應歌頌上主,因他獲得全勝,將馬和騎士投入海中。」(出15:20-21)
順帶一提,聖母的名字,希臘--拉丁語串作「Maria」。如果化回希伯來--亞拉美語,也就是「米黎盎」(Miriam)。


雅厄耳(Jael)。她也是一個大家不熟悉的人物。話說在民長時期,以色列民的敵人 息色辣 來犯。然後:
息色辣徒步逃到刻尼人赫貝爾的妻子雅厄耳的帳幕那裏,因為哈祚爾王雅賓和刻尼人赫貝爾的家族相安無事。 雅厄耳出來迎接息色辣,向他說:「我主! 請你躲起來,躲在我這裏,不必害怕! 」他就躲在她的帳幕裏;雅厄耳就用毯子蓋住他。 息色辣對她說:「請給我一點水喝! 因為我渴了。」她就打開皮囊給他奶喝,然後又蓋住他。 息色辣又向她說:「你站在帳幕門口,若有人來問你說:這裏有人嗎﹖你就回答說:沒有。」 那時赫貝爾的妻子雅厄耳取了一根帳棚上的木橛,手裏拿著鎚子,悄悄走到息色辣前,把木橛釘在他的太陽穴裏,一直釘到地上;那時他正疲乏熟睡,就這樣死去。 那時巴辣克正在追趕息色辣,雅厄耳出來迎接他,對他說:「來! 我給你看看你所追尋的人。」他來到她那裏,看,息色辣已躺在那裏死了! 木橛在他的太陽穴中。(民4:17-22)


盧德(Ruth)。當然,整部《盧德傳》都是在講她的。從馬賽克的設計看來,主題大概是以下的一幕:
納敖米的丈夫厄里默肋客家族中有個親人,是有錢有勢的人,名叫波阿次。 摩阿布女子盧德對納敖米說:「讓我到田裏去,我在誰眼中蒙恩,就在誰後面拾麥穗。」納敖米答應她說:「我女,你去罷! 」 她就去了,來到田間,在收割人的後面拾麥穗。可巧,她正來到了厄里默肋客家族人波阿次的田地裏。 當時波阿次也正從白冷來到,向收割的人說:「願上主與你們同在! 」他們回答他說:「願上主祝福你! 」 波阿次問監督收割的僕人說:「這是誰家的女子﹖」 監督收割的僕人答說:「是那由摩阿布鄉間與納敖米歸來的摩阿布女子。 她事先請求過:請讓我在收割的人後面拾取麥穗。她來到這裏,從早晨到現在,從未休息片刻。」(2:1-7)
至於盧德與波阿次的發展會如何呢?納敖米(盧德先夫的母親)又會怎樣呢?大家不妨讀讀《盧德傳》【只有四章,故事其實不長】。


艾斯德爾(Esther)。舊約也有她的專卷《艾斯德爾傳》。簡言之,她是波斯王后。她一直隱藏自己的猶太人身份。但當大臣哈曼要殺害所有猶太人時,她與他鬥智,自揭身份的同時也揭穿了他的奸計。最終拯救了自己的民族。


最後,是 友弟德(Judith)。舊約中也有她的專卷《友弟德傳》(基督新教與猶太教除外)。簡言之,她是位美麗而且有勇有謀的寡婦。她的時代,敵軍壓境。她不憤自己同胞對上主在戰場的幫助毫無信心,便親自出馬。假意向敵軍首領敖羅斐乃交出以色列民的情報以取得其信任。然後,在又一個軍營內歡宴玩樂的晚上:
在帳幕內只有友弟德,和泥醉橫臥在床上的敖羅斐乃。 友弟德遂吩咐自己的婢女,要她像平日一樣,在寢室外等候她出來,因為她說自己要出去祈禱;且也對巴哥阿這樣說了。 此時,所有的人都走了,不論大小,沒有一個留在寢室內。友弟德就站在他的床邊,心裏說:「上主,全能的天主!求你在此時,眷顧我手要行的工作,為顯揚耶路撒冷! 因為如今正是救助你家業的時候,請玉成我的計劃,消滅那起來攻擊我們的敵人!」 她走到靠敖羅斐乃頭部的床柱前,由上面取下了他的短劍, 再走近床前,抓住他的頭髮說:「上主,以色列的天主,求你今天賜我力量!」 遂用盡氣力,在他頸上砍了兩下,割下他的頭顱, 把他的屍首從床上滾下,由柱上卸下帳幔,即刻走出,將敖羅斐乃的頭,交給自己的使女; 使女把頭放進食袋裏。然後二人一起,照習慣出外祈禱去了。二人經過兵營,繞過山谷,爬上拜突里雅山,來到了自己的城門下。(13:2-10)


回到地下小堂。牆壁四周的側祭台,紀念新約時代的不同事件。至於主祭台,慶祝的是聖神降臨:


這一幕,如上所述,相傳也是在晚餐廳發生的。

雞鳴堂



故名思義,這聖堂是為紀念伯多祿三次否認耶穌後的雞鳴的一刻而建的。如上圖所示,這座聖堂相當簇新,建於1928-32年。然而,聖堂內部有著不少直接在山的天然石體上開鑿出來的建築:地窖、地洞、馬廄等,都屬於大黑落德的時代(主前37--主曆70年間)。

雞鳴堂內最主要的一個地窖,就是「聖坑」(the Sacred Pit),相傳是在大司祭蓋法大宅裏把耶穌暫時收押的地方:


窖內有個書架,架上放著譯成不同語言的聖詠第八十八篇:
我已被列在要進入墓穴的人中,我已變成與無助的人相同。(5節)
你叫我的知己棄我遠去,你使我被他們痛恨厭惡;我受他們拘留不能逃逸。(9節) 
雖然我們無法確知,耶穌曾否被關押在這地窖中。但是,如耶穌會神父 James Martin 所言(391),耶穌,身為一位虔誠地活出猶太信仰的人,在被關押時,很可能會在心中唸這篇聖詠。

另外,聖堂內多幅牆上都有馬賽克壁畫。其中一幅頗有趣:


這幅畫的主角,是聖狄思馬斯(St. Dismas;葡:Dimas)。他的身份是:Le Bon Larron(善盜)。沒錯,他就是十架上皈依的右盜。聖經中並沒有提到他的名字。現存的說法,來自成書於第四世紀中的經外經典《尼苛德摩福音》(又稱:比拉多大事錄)。


此外,聖堂北面有個棚亭,內裏展示著一座於2003年製成的拜占庭時代耶路撒冷模型:


基督信仰中有傳說這裏是大司祭蓋法的家,是耶穌被捕後被帶去的地方(谷14:53),自然也是伯多祿否認祂的地方(谷14:66-72)。現存證據發現,這裏最早於第六世紀建有聖堂,但第七世紀末有文獻記載,這裏是「伯多祿就想起耶穌所說的話來:『雞叫以前,你要三次不認我。』他一到了外面,就傷心痛哭起來」(瑪26:75)的地方。換言之,就是蓋法家外面的某處。此外,該文獻也把耶穌面對蓋法審問和伯多祿否認耶穌的地方定在熙雍堂(達味墓的位置)附近。事實上,蓋法大宅更有可能在山頂附近。在亞美尼亞區(聖母安眠堂附近)發掘出許多大黑落德時代的豪宅。那裏也展示著另一座(可能的)蓋法大宅。

參考資料:

  • MARTIN, James (S.J.). Jesus: A Pilgrimage. NY: HarperOne, 2014.
  • MURPHY-O'CONNOR, Jerome (O.P.). The Holy Land: An Oxford Archaeological Guide. Fifth edition. Oxford: Oxford University Press, 2008.
  • RAPP, David. Churches and Monasteries in the Holy Land. NY: Arcade, 2015.
  • 本篤會聖母安眠大殿及隱修院網頁

【聖言啟航】被天主捨棄的天主子

聖言啟航
梁展熙
乙年苦難聖枝主日

被天主捨棄的天主子



Christ Crucified.
By: Diego Velázquez  (1599–1660).
In: Museo del Prado, Madrid.

雖然很困難和使人疲累,但如果大家能夠集中注意力仔細留意今天所有讀經的話,不難發現《馬爾谷福音》的耶穌受難敘述中,有一個趨勢:耶穌一步步地被負賣、被拋棄,直到只剩下祂自己。問題是,究竟事態何以發展至此?尤其當我們把耶穌的下場與祂在榮進耶京時的畫面相比較,就特別明顯。

在榮進耶京時,耶穌確確實實是備受萬民簇擁,「賀三納」這歡呼之聲不絕於耳。「賀三納」是甚麼意思?它被教會禮儀保存在彌撒固定禱詞—《聖聖聖》(或稱:歡呼曲)—中。在外文(如:拉丁、葡、英)中,它是直接音譯過來。在中文裏,卻只簡譯為「歡呼之聲」。其實,「賀三納」是音譯自:「hôšî’â-nā’」,意思是:「請祢拯救!」。從此時群眾高呼「求祢拯救」,來看耶穌在十架上時路過的人搖頭辱罵—「救救你自己罷!」—以及司祭長和經師的譏笑—「他救了別人,卻救不了自己!」,這轉變是何等諷刺。

何以群眾的狂熱支持,會在這麼短的時間內就化為唾棄?《谷》在受難敘述中說,是司祭長煽動的。這當然很有可能,但無風不起浪,要煽動得起來,總得群眾本身就已對耶穌有所動搖。至於動搖的種子,也許就在榮進耶京一幕。

群眾狂熱地高呼的,並不只是「賀三納」。他們歡呼「因上主之名而來的,應受讚頌!」的下一句,就是「那要來的我們祖先達味之國,應受讚頌!」。換言之,他們視耶穌為政治上的解放者(從羅馬帝國及其附庸的角度就是造反者)。因此,當他們知道耶穌被羅馬人逮捕之後,對祂再無信心,政治解放無望而反唇相譏,也是意料之內。

反觀耶穌自己。在猶太公議會的審判中,祂完全沒有發言,不作反駁。唯一令祂說話的,是大司祭的這道問題:「你是默西亞,那應受讚頌者的兒子嗎?」。可以說,權貴仍然單從政治角度來理解「默西亞」。不過,耶穌這唯一的回答卻強調出祂的超性(transcendent)身份:「我是,並且你們要看見人子,坐在大能者的右邊,乘著天上的雲彩降來」。

按《谷》所言,耶穌被捕時,門徒四散。原因大概與群眾無異。畢竟,在耶穌榮進耶京前,雅各伯和若望—除伯多祿外與耶穌最親密的門徒—就曾要求類似左右丞相般的地位。伯多祿反而值得細味。在耶穌被捕的當下,他逃走了。但如果他就此遠去,回家鄉當漁夫,耶穌的預言就沒可能成真。伯多祿之所以會三次否認耶穌,就是他在遠遠尾隨耶穌,不想離開卻又害怕承認。這內心的矛盾,直到第二次的雞啼聲,使伯多祿回想起耶穌預言時的那一幕,終於使他崩潰,嚎淘大哭。也從這一刻起,在《谷》的受難敘述中,再沒有他的身影。

自從比拉多宣佈裁決之後,耶穌一直沒有再說話。無論是被鞭打、羞辱戲弄、背著沉重木柱遊街,甚至在行刑時釘子穿過祂的手腳,在十架上被譏笑辱罵時,按《谷》所載,耶穌都沉默無語。耶穌在十架上挨了三個小時,祂知道父一直看著十架上的祂,但父一直沒有出手干涉。耶穌能夠忍受人施加在祂身上的一切,但天主父的『袖手旁觀』,祂承受不了。在《谷》的耶穌受難敘述中,耶穌在十架上唯一的一句話,就是:「Eloi, Eloi, lema sabachthani?」(我的天主,我的天主,祢為甚麼捨棄了我?)。

不少人指出,以這句來開首的詠廿二篇,雖然首半部分一直只在描述聖詠作者自己的慘況,但尤其在後半部分卻對上主充滿信心,並指出上主已經拯救了聖詠作者;因此,耶穌口中的詠22:1[2],是對上主充滿信德的祈禱,而不是感到被拋棄的抱怨。

我不知道。早在耶穌的公開傳教生活中,祂早知自己要受苦,以及後來的光榮。所以,我完全同意耶穌並沒有對父失去信心。不過,也許,這並不排除耶穌感到被拋棄的可能性。相反,假若《谷》要強調耶穌的信德,是完全可以擴充引用詠廿二篇後半部分的某一句。《谷》記述耶穌在十架上的唯一一句說話,就是「我的天主,我的天主,祢為甚麼捨棄了我?」,我相信,是有其用意的。

在這句話後不久,耶穌就斷了氣。此時,唯一在十架下方,望著祂斷氣的,是個百夫長。他,是唯一一個仰望著十架,親眼看著耶穌一無所有地從生到死的懸在其上,而能夠說—「這人真是天主子」—的人。是甚麼令他能夠作出這樣莊嚴的信仰宣認呢?

我沒有答案。一個人拋棄、背叛,總要有個理由(或藉口)。但信仰,很多時候是難以言喻的。《谷》在這沉重的兩章中,讓我們經驗到,感受到在這段過程中各人的心路歷程,他們的掙扎和矛盾。最終,作者讓我們每個人身處加爾額略山上,站在百夫長的位置,仰望著這空前絕後的一幕。至於如何回應,這就是每個人的靈修功課。

插圖:Christ Crucified. By: Diego Velázquez  (1599–1660). In: Museo del Prado, Madrid.

2018年3月18日 星期日

【聖地朝聖筆記2018】第三天上午:聖殿山、西牆(哭牆)

【聖地朝聖筆記2018】
梁展熙

第三天上午:聖殿山、西牆(哭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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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上午的朝聖,行程表上寫得有點空洞,我唯有把這些地方最著名、最重要的地點寫出來,希望不會與到時實際的朝聖行程相差太遠。

聖殿山


先看下面這幅耶穌時代的耶路撒冷地形鳥瞰圖:

圖片來源

上圖正中紅色框著長方形,內有淺粉紅粗邊和白色底的,就是聖殿山。從上圖可見,耶路撒冷本身就有著一個從南向北爬升的地勢,聖殿山只是這整個地形上地勢最高的地點。

另外,比較下面左右兩圖(左邊的是古耶路撒冷;右邊的是現代的):


雖然圖片本身不算清晰,但若細心的話,會發現其實聖殿山平面的面積是增大了許多的。原因主要在於,在大黑落德統治猶大期間,他銳意取悅猶太人,因此推行了擴建聖殿建築群的計劃。他把聖殿的外邦庭院擴闊,在庭院四周又加上羅馬式的走廊,等等。因此,他必須把聖殿的地基擴大。由於他的設計超過天然山體所能承載的,因此他又要在聖殿山基底的四周輔以撐壁(retaining wall)支撐,作為力牆。下圖就是考古學家重構當年黑落德所建成的聖殿山建築群的模型:


主曆70年,耶路撒冷被羅馬軍隊攻陷,聖殿被毀,遺下滿目瘡痍。雖然在基督信仰取得合法地位之後,聖地不少地方都大興土木建聖堂,但唯獨聖殿山仍淪為廢墟。當然,這不是沒有原因的。當時教會認為,聖殿廢墟正正就是耶穌的話-- 「有些人正談論聖殿是用美麗的石頭,和還願的獻品裝飾的,耶穌說: 『你們所看見的這一切,待那時日一到,沒有一塊石頭留在另一塊石頭上,而不被拆毀的。』」(路21:5-6) -- 的應驗,因此應任由它,不應修復處理,甚至淪為廢棄場。

聖殿被毀時被推下聖殿山的石塊,二千年來它們仍舊如此躺著,彷如亂葬崗(圖片來源

因此,在第七世紀,當阿拉伯攻下了耶路撒冷後,很容易便控制了這『廢墟』,並按他們宗教的說法,視這裏為聖地,建造了不少伊斯蘭宗教建築。當中最為人所知的,是 Dome of the Rock (圓頂清真寺)。

圓頂清真寺



其實,「圓頂清真寺」是個錯誤的翻譯(因為常見,我唯有沿用)。雖然這是一座伊斯蘭教建築,但它並不用作正式伊斯蘭祈禱禮。證據之一,就是這個八邊形的建築,裏面並沒設有指示祈禱方向的 mihrab 壁龕【按:穆斯林每天五次的祈禱禮拜必須面向麥加】。事實上,伊斯蘭在「尊貴聖所」(al-Ḥaram al-Sharif;即聖殿山)上的清真寺,其實是在聖殿山廣場南端的「阿克薩清真寺」(Al-Aqsa Mosque):


回到『圓頂清真寺』。在主曆691年建成,它是現存最古老最完整的伊斯蘭建築。雖然外牆上的瓷磚和金色的拱頂是經過重修的,但整個建築結構以及內部的瓷磚馬賽克,大都是來自第七世紀的。

它外文名稱「Dome of Rock」的本義是:「大石圓拱頂」,那麼,是哪一塊大石呢?就是下面這一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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鳥瞰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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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塊石有甚麼特別,使伊斯蘭教要在聖殿山上建造他們自己的建築?首先,從較世俗的角度來看,這是耶路撒冷的制高點。在聖城最高之處,建造一座莊嚴的宗教建築俯瞰全城,是伊斯蘭教自視為猶太教和基督信仰這兩個『失敗』的一神信仰的繼承者的清晰訊息。

這訊息也見諸這座『圓頂清真寺』的建築設計。首先,其裏裹外外的彩色大理石柱及希臘格林多式柱頭,是循環再用自耶路撒冷中不少已成廢墟的拜占庭希臘聖堂【註:當時耶路撒冷屬基督信仰希臘傳統】的:


另外,圓頂內的馬賽克雖大部分是幾何圖案和植物花草圖案,但也有拜占庭特色的珠寶圖案:


有藝術史和藝術考古學家認為,這些元素都明示暗示伊斯蘭教優勝基督信仰,並有將之納入吸收的意思。

從宗教情操的角度看,情況就更複雜。一方面,在聖殿山(『尊貴聖所』)上重建一座宗教場所,是繼承一個古老的(猶太信仰的)神聖地方。另一方面,根據《可蘭經》第十七章,穆罕默德在主曆621年七月的一個晚上,被天使哲伯勒依来(相當於猶太--基督信仰中的加俾額爾)從麥加帶到最遠處(al-aqsa),踏在一塊石上,然後發升七重天。在第六重天,他遇見了穆撒(相當於:梅瑟)。到第七重天後,他先見到了天堂和火獄,然後真主命他要穆斯林每天禮拜五十次。當穆罕默德回程時,途經第六重天,穆撒提醒穆罕默德,每天五十次禮拜遠超穆斯林所能負擔。於是穆罕默德哀求真主減少次數。減至五次後,穆罕默德才願意回到人間。這故事,在伊斯蘭教中稱為 〈夜行登霄〉(Isra and Mi'raj = the Night Journey)。不久,伊斯蘭傳統把「最遠處」(al-aqsa)解讀為耶路撒冷聖殿山,於是尊這塊石為「登霄石」。【沒想到,梅瑟這種為人求寬免的特質,似乎在伊斯蘭傳統中也保留了下來】。為紀念這件事,他們便在聖殿山上建造宗教場所。

然而,視這塊石為神聖的,並不只是伊斯蘭教。對猶太(-基督)信仰來說,這塊石也有其神修意義。首先,猶太傳統有說,當年亞巴郎奉獻依撒格的地方,就在這塊石上。其次,其實這塊石下方,別有洞天。如下圖所示,朝聖者可通往石的下方:


經梯級下來的這個小石洞,按伊斯蘭教傳說,稱為「亡靈井」。這稱呼來自一個中世紀的伊斯蘭傳說,他們相信亡靈死後會在這裏等待審判之日。亡靈的聲音與水滴的聲音混雜起來,亡靈也會隨著水滴滙入地下水,經水流到達天堂。後來,凡在這裏禮拜過,並在上層繞石一周之後,可獲得一張證明。穆斯林相信死時用這證明陪葬,便可直登天堂。不過,這做法已早成過去了。:


另外,由於這塊石其實是整座天然山體的最高點,學界普遍認為,已現被毀的聖殿主體部分原本就建在其上(這塊石因而又被稱為「foundation stone」〔基石〕),而且這塊石有可能就是聖殿「至聖所」之所在:有可能建在石上,也有可能就是這個石室。

金門



這道大門,在基督信仰文獻中通稱為「金門」(the Golden Gate),曾經是聖殿山東面的唯一出入口。考古學界對此門的確切建造日期仍有疑問,但大都同意是在主曆第七世紀(拜占庭時代末期)至第八世紀(阿拉伯時代初期)之間。由於考古學者在現存的『金門』底下發現到一座拱門,因而推斷這位置有可能就是耶穌時代聖殿山東門之所在。由於穆斯林主要經南門上「尊貴聖所」,東門空無所用。早在第八世紀,非穆斯林禁止上聖殿山起,『金門』被封。及至十字軍重奪聖城後,「金門」每年開啟兩天,分別是聖枝主日(詳見下)和光榮十字架節。「金門」這名稱,也是從此時起開始通用(詳見下)。後來,阿拉伯軍隊再度攻下聖城,自始「金門」長關,直到今天。


希伯來--猶太傳統稱這道門為「שער הרחמים」(慈悲之門)。在中世紀時期,猶太人主要是在金門外祈禱(哀哭耶路撒冷),懇求上主慈悲的。但這其實只是折衷。因為直到中世紀時代,猶太人仍被禁止進入聖城。因此,由於聖殿山剛好座落在聖城的東邊(見上圖),而金門就是聖殿山的東門。因此,他們迫不得以的唯有在金門祈禱。現在,他們已能夠自由進出聖城,在哭牆【稍後的朝聖點】祈禱。

在聖殿山裏看『金門』

另一方面,在《厄則克耳先知書》中,也有提到聖殿的東門。當時,撒羅滿所建的聖殿已被巴比倫軍摧毀,厄則克耳本人也身在巴比倫流放之列。按《厄》所載,上主以神視方式讓他看見「新聖殿」,先知記述如下:
祂領我回到聖殿朝東的外門,門卻關著。 祂對我說:「這門必關閉不開,任何人不得由此門而入,因為上主以色列的天主已由此門而入,為此常應關閉。 至於元首,因為他是元首,惟有他可坐在裏面,在上主前進食;他由門廊的路而入,亦由原路而出。」(厄44:1-3)
因此,在猶太傳統中,也有小部分人認為默西亞來臨時【猶太人認為默西亞還沒來】,此門會打開。因此,有少部分猶太在東門為默西亞的到來而祈禱,也不無可能。

在基督信仰傳統中,根據一本聖經以外的典籍,託名於雅各伯的《雅各伯所著的耶穌誕生福音》(Protoevangelium of James)第四章,在上主的使者向年老不育的亞納宣佈她將有喜懷孕生女(即後來的瑪利亞)之後,亞納與若亞敬就在聖殿山的東門相會。雖然這件事不在聖經之內,但教會一直容許這故事在民間流傳。尤其在中世紀時代,這一幕成了藝術家常用的主題,例如十三世紀末十四世紀初著名的佛羅倫斯畫家祖圖(Giotto)的作品:


由於瑪利亞無染原罪(Immaculate Conception)是在1854年才被教宗庇護九世確立為信理,因此,在中世紀時代,信友多以這一幕來紀念瑪利亞在她母胎中成孕的。

另外,鑑於上述《厄》的經文,也有傳說耶穌榮進耶京是由此門進的。

還有,有人也提出,東門就是《宗徒大事錄》中伯多祿醫好天生跛子的麗門(3:1-10)。事實上,現在『金門』的稱呼,拉丁原文:aurea,也可能音轉自「美麗」的希臘原文:horaia。

順帶一提,伊斯蘭教為大門的兩邊定了不同的名稱:「慈悲之門」和「懺悔之門」。他們相信,在最後審判時,義人會經這兩邊門進入「尊貴聖所」(=聖殿山)。

撒羅滿馬廄


圖片來源

在中世紀時代,十字軍取得耶路撒冷後,便開始為他們所發現到大小地方命名。當時,來自歐洲各地的各個騎士團獲得了聖城不同區域的控制權。被劃得聖殿的,自然被稱為「聖殿騎士團」。他們在聖殿山底層發現了一排排的拱形建築,以為這裏是撒羅滿王用來存放馬匹的地方,因為這裏曾經是撒羅滿所建的聖殿所在,便稱這裏為「撒羅滿馬廄」(Solomon's Stables)。

不過,根據一代又一代學者的考證和分析,這些拱形建築始於主前第一世紀末,由大黑落德下令建造的。理由很簡單,由於他決心要擴大聖殿山廣場面積,天然山體的錐形無法承托,他便填平山體,然後以這些拱形建築作為支點,承托因擴大面積而延伸出來的廣場部分。之所以使用拱形建築,是因為這樣的設計使受力垂直下垂,不會一直向外牆施力而其塌陷。

遺憾的是,此景不再。話說在1996年冬天,管理伊斯蘭教管理他們在耶路撒冷的產業的 Waqf (=財產信託基金),聲稱為了能在伊斯蘭齋戒月中的雨天仍能祈禱禮拜,便向耶路撒冷市政府申請並取得許可,在下雨天時獲准非經常性地使用位於聖殿山廣場底層的「撒羅滿馬廄」作為禮拜場所。耶路撒冷希伯來大學有考古學教授就提出,此舉其實是巴勒斯坦人(國教為伊斯蘭教)為了避免將來兩國政府建立最終協議後,該處會成了猶太會堂之故而先發制人。果不然,在取得使用批准後不久,伊斯蘭耶路撒冷財產信託基金會卻對外宣佈,決定在該處建立一座在以色列國中最大的、能夠容納一萬人的清真寺。


在沒有市政府准許,也沒有文物保護專家的監督下,伊斯蘭耶路撒冷財產信託基金便開始用拖拉機及重型機械等進行挖掘,粗暴地違反了聖地維持現狀法令(the Status Quo)。此舉遭考古學界大力抨擊,認為會破壞文物,並危害南牆的結構安全。在他們進行挖掘期間,聖殿山南邊圍牆發現向外凸出,急需重大維修。維修工作草率,而且在用料方面並沒有配合使用適合的石塊,為聖殿山南牆留下著眼白色區塊(見上圖)。


最終,這所清真寺在「撒羅滿馬廄」原來地方開啟使用(上圖)。

西牆(哭牆)



在大黑落德擴建聖殿的過程中,他為聖殿山四邊建起圍牆。西邊的圍牆,或許是因為是四面牆之中最貼近聖殿主體建築的一面(最接近基石;見下圖),因而覺得它特別神聖(畢竟聖殿本身已不復存在)。自聖殿被毀起,猶太人聚在這裏哀禱喪失聖殿,逐漸成為猶太教的傳統。

威爾遜拱門



當然,二千年前的時候,這拱頂並不是叫做「威爾遜拱門」的。這名稱的由來,是因為十九世紀時,這拱門是由一位探險家 查里斯.威爾遜(Charles William Wilson)發現和鑑定的。

話說大黑落德在擴建整座聖殿山綜合結構的同時,也為了讓人們能夠更方便地上聖殿山而建造了多道拱橋和大門。這裏首先談的,是西牆(哭牆)左下方的拱門(見上圖)。如圖所示,耶路撒冷今天的城市地面,已經高出了二千年前的許多,以致現時可見的只有拱門的頂部。



當然,進入聖殿山的入口,不在拱門的下方(見上圖)。大家如果留意到的話,拱門上方的磚塊有兩種。下層的看上去較古舊,上層的則較新。其實,上層(有窗口)的是後來人們自行建造的。這道拱門本身並不單獨存在,而是一條跨過 泰羅邊山谷(Tyropoeon Valley;亦稱中央山谷)連接市中心與聖殿山的拱橋的最後一個拱頂部分,如下圖所示〔右邊箭嘴指示哭牆(Wailing Wall)位置;左邊箭嘴顯示今天的威爾遜拱門(Wilson's Arch)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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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上圖所示,其實耶路撒冷的天然地形的高低不平的。除了在兩邊包圍著聖城,並在南端匯合的兩座山谷外(右邊的克德龍山谷就是昨天的朝聖點所在),在耶穌時代的耶路撒冷範圍,在正中其實還有一座山谷,即「泰羅邊山谷」(Tyropoeon Valley;亦稱中央山谷)。當然,經過二千年的城市發展之後,現在這山谷已幾乎被完全填平。


今天,拱門內部已配置成一個猶太會堂(synagogue),並設有華麗的梅瑟五書經櫃(Torah Ark;見上圖)。順帶一提,與伊斯蘭教清真寺一樣,這所猶太會堂分男女區,婦女區域在閣樓。當然,位於耶路撒冷的猶太會堂大部分都屬於正統保守,在世界各地(尤其大城市)會有一些較現代前衛的猶太會堂,不再劃分男女區域。

西門(巴克利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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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上圖所示,巴克利門(Barclay's Gate)在哭牆的另一邊(右手邊)。這道門是在十九世紀由美國領事巴克利發現的,故名。倚牆而建的房舍,當然也是後來人們所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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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上圖所示,巴克利門今天已面目全非,要相當仔細地看才發現其遺跡。現在可以看到的,包括門楣上的過樑石(Lintel Stone),以及隨年月過去而被細石填滿了的入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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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聖殿山內部,今天我們仍可找到巴克利門過樑石的位置(見上圖)。

羅便臣拱門



所謂羅便臣拱門(Robinson's Arch),是在1838年由聖經學者 愛德華.羅便臣(Edward Robinson)從其遺跡中辨認出來的(見上圖)。它位於西牆的最南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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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威爾遜拱門(Wilson's Arch)相似的是,它們其實都是拱橋連接著聖殿山的最後一個拱位。兩者之間不同的是,據考古學家的發現和推斷,羅便臣拱頂本身的橋,並不用來橫跨中央山谷往西邊的耶路撒冷上城區(the Upper City),而是會在中間轉彎,導向中央山谷然後通往下城區(the Lower City):


耶路撒冷上、下城區地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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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構西牆(哭牆)兩拱一門原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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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耳達門(the Hulda Gates;שערי חולדה)


戶達門東邊的三重門入口

雖然未知行程會否包括聖殿山的南牆,但也談談好了。與西牆的兩拱一同不同,南牆大門的名稱由來已久。取名「胡耳達」(Hulda;希伯來:חולדה),可能是因為相傳女先知胡耳達(事蹟見:列下22:14-20)的墳墓就在這裏附近;也可能是因為經胡耳達門內進後,地道縱橫,儼如地鼠(mole;希伯來語也作:חולדה)洞穴。

胡耳達門前的大石級(見下圖)表明,此門是古時朝聖者進入聖殿山的主要入口。古時門外設有大型的取潔禮用水池,再往南也有史羅亞池,供朝聖者取潔後朝聖。此外,胡耳達門合共兩組。東邊的三重門(見上圖)為入口。入口部分後來被細石封閉。


西邊的一組門為出口。西門的大部分已被中世紀時代十字軍所建的高塔遮蓋,遺跡只餘半邊門(入口也已被細石封閉)及其橫楣石:


整組胡耳達門還原草圖如下:


參考資料:
  • MAGNESS, Jodi. The Archaeology of the Holy Land: From the Destruction of Solomon's Temple to the Muslim Conquest. Cambridge: Cambridge University Press, 2012.
  • MURPHY-O'CONNOR, Jerome (O.P.). The Holy Land: An Oxford Archaeological Guide from Earliest Times to 1700. Fifth edition. Oxford: Oxford University Press, 2008.